附录第三部分范本(二)

第三部分范本(二)


  第四章恐怖分子窃取天花病毒

  7.齐亚

  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

  一行三人和一匹骡子艰难地爬上了阿尔隅关隘。虽然时间只是九月底,但这个15000英尺高的关隘处已经非常寒冷。寒风料峭,雪线上散布着一片片积雪。最高的山脊上没有一丝绿色,只有雪线下有高山植被,都是贴地生长的暗绿色的野草。山上没有行人,没有动物,偶尔一只秃鹫从高空中飞过,翅尖的羽毛让山风吹得披散着。翻过关隘后赶上一片苍苍茫茫的云海,云海上浮着几个戴雪帽子的山尖,真像大海中的几座孤岛。往近处看,雾霭笼罩着嶙峋的山石和暗绿色的草垫。

  三人中打头的是矮个子向导塔马拉,他是边境那边的普什图族人,穿着灯笼裤,圆下摆的皮袄下塞着一支苏式的马卡洛夫手枪,头上戴着被称作“龙格”的传统缠头巾。

  后面走的是高个子向导,穿着本地努里斯坦人的无袖外套,上面有黑白相间的图案,斜挎着一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枪。他是个外国人,刀条脸,鹰钩鼻,明显带着贝都因人的特征。

  中间那位就非常狼狈了,他是拉着骡子尾巴勉强爬上来的。这位自称穆罕默德.艾哈迈德.谢格姆的人是一个军火商,他携带的是"穷人的核武器-生物武器,将来这里与恐怖组织的第三号人物-哈姆扎作交易。他中等个子,比较胖,也穿着本地努里斯坦人的服装,显然不大合身。这套该死的衣服又糙又硬,把皮肤都磨破了,偏偏不能阻挡一点寒气,把他折磨得要发疯。他的肤色很好,显然以前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这会儿他累得几乎崩溃,大张着嘴喘气,喉咙里嘶嘶地响着,像是被扎破了的皮囊。尽管如此,他还勉力提着一个公文箱,不放在骡背上,也不让别人提。

  他们被戴上蒙布,走了很久。然后,大概是进了一个山洞,因为向导有时按着他的头,让他低下头走。走了一会儿,不用低头了,显然山洞变得宽敞。前边出现了人声,向导不时同什么人简短地交谈着。这个山洞相当深,凭他的感觉,进洞走了二三百米后才让他站住。两个向导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听到一个人用阿拉伯语说:“把他的蒙布解开。”

  这句话的口音非常熟悉,穆罕默德可以断定,说话人和自己都来自于同一个北非国家。蒙布解开了,穆罕默德眨眨眼,适应了洞内的光线。他正处于一个小小的山洞内,是个洞中之洞。身后有明亮的火光,他的目光先被火光吸引过去,透过小洞口,能看到大山洞里的一堆篝火,十几个人坐在火堆周围,旁边是交叉而立的步枪。篝火外是很深的黑暗,不知道是因为山洞太深,还是这会儿天色已经黑定了。他回过身,小山洞深处有一个人盘脚坐在石坎上,长长的黑胡子,四十岁左右。头上裹着阿拉伯头巾,衣着非常整洁,是洁白的阿拉伯服装,在四周的晦暗中非常抢眼。身后石壁上挂着两支交叉的AK47自动步枪。在那人身后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床铺,直接铺在石头地面上。床头有一个似乎是纸箱搭的小桌,上边放着古兰经、一本地图,还有一台外观漂亮的IBM笔记本电脑,一台便携摄像机。这两个现代化器具和周围环境不大协调,这儿也不像有电力供应啊。他猜想,大概这儿刚刚录制完一盘录相,就是常常在半岛电视台播放的那种,难怪这人穿戴整洁,身后还有一个在电视中熟悉了的枪支背景。至于电源,肯定是使用汽油发电机吧。

  在那人身后的阴影里还坐着一个人,戴着普什图族的龙格缠头巾,比较瘦削,也长着黑胡子。比较年轻,30岁到35岁之间。因为光线较暗,穆罕默德看不清楚面容。

  两个向导默默地退出山洞。戴头巾的人指指面前的地下,示意来人坐下,那儿有一个石坎,上边铺着草垫。穆罕默德走过去,盘腿坐好。现在那人的面孔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了,他仔细寻找着哈姆扎的特征。由于基地组织头面人物的行踪都十分诡秘,外界至今没有掌握这位基地三号人物的可信的照片。比较确凿的信息是此人患有白癜风。穆罕默德仔细观察着,果然在他脸部和颈部看到了明显的白斑,再加上此人口音所透露出来的国籍,基本肯定这就是穆罕默德要见的人了。但令他迷惑的是,这位哈姆扎是独眼,而且在他指着让客人坐下时,露出的不是手,而是一只银色的钩子。另一只手一直没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钩子。这样罕有的形貌特征,外界不至于丝毫不知道吧,但他从没有听说过。考虑一会儿,他想这不奇怪,这些家伙们每天都在和炸药打交道,出点事故是情理中事。也许这是不久前造成的残疾,尚不为外界所知。为了保险,他确认了一下:“我面前这位,是否是尊贵的阿布法拉杰哈姆扎先生?”

  那人平淡地说:“是我。有什么话你可以讲了。”

  穆罕默德稍稍顿了一下,要理一下思路。这时哈姆扎先说话了:“一个我们双方都信赖的、尊贵的普什图族长老介绍你来这里,因此我才同意见你。但他对你从何处来缄口不言。当然他不说我们也猜得到:派你来这儿的主人,就是那位爱骑骆驼、住帐蓬、用女人当卫士的怪人吧。”

穆罕默德佯做没有听见这句不礼貌的话:“关于我来自何处,这一点应当绝对保密,这是咱们往下谈交易的首要条件。”

  哈姆扎点点头:“会为你绝对保密的,这点你尽可放心。你的主人曾是圣战者中的雄狮,当年他策划了那场著名的空难,让全世界的异教徒惊骇颤抖,那时他是何等无畏!可今天呢,他成了一只可怜的叭儿狗,只会向异教徒摇尾乞怜。你知道不知道,他竟然发表声明谴责我们在9月11号的圣战!这是一柄从背后向我们捅的刀子。”

  穆罕默德苦笑道:“我知道,这个声明在我出发前就拟好了。”他感觉到哈姆扎对他的敌意很深,心一横,干脆来个彻底的实话实说,“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些懦夫。都怪我们身上背了一个蜗牛壳,舍不得让美国人把它砸碎。再说,”他指指石头地面上简陋的床铺,“我也受不了这样的苦行,心有余力不足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向美国佬暂时屈膝。但在心底,我们的信仰没有变,对西方恶魔的仇恨也没变。今天我来,就是想用一个小礼物来表明我们的心迹。”

  他这么自我贬损,哈姆扎倒没什么可说的了,回头对那个年轻人笑笑,说:“行了,我不苛求你,毕竟不是每人都有勇气做人弹。我只给一个忠告,请转达给你的主人:他这么摇尾巴,美国人不一定会饶他,等把阿富汗,可能还有伊拉克收拾完,腾出手来就会收拾你们。”

  我一定转达。”

  好了,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吧。”

  穆罕默德也轻松了:“我先问一声,你身边这位,就是我要求你带来的病毒学家吧。”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吭声,哈姆扎代为介绍说:“他是美国杜克医学院毕业的,专业是公共卫生及传染病学,和你的要求差不多吧。”

冷藏箱也带来了?”

  这回是年轻人回答:“带来了。”

  穆罕默德把皮箱放到面前,准备打开,先笑着说:“虽然有专家在场,我还是想多几句嘴,向哈姆扎先生介绍一些背景情况。50年前,一位伟大的阿尔及利亚人指出:恐怖主义是穷人的战争。这句话让他成了圣战者的先知。不过这句话还不完整,应该再续一句:生物战剂是穷人最完美的武器。想想吧,它不需要现代化的工厂、昂贵的设备、天文数字的资金,也不怕B-2飞机的轰炸。病菌和病毒本身就是在人的身体中繁衍的,你想杀死的人正好也是你的工厂,完全的废物利用,不需要电力、原料和工资。所以,你手里只要有一点点这玩意,仅仅能感染一个人的剂量,就足以在世界上造出一场大灾难,杀死十万人或一百万人,比你们现在习惯用的人弹厉害多了!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异教徒们其实早就在使用它。1763年,英国远征军向北美俄亥俄河谷的印第安人传播了天花,用的是天花患者的衣物;一战时,德国向俄国和罗马尼亚等国散播了炭疽和鼻疽;二战时日本有731细菌部队;二战后美国在阿肯色州松崖市建立了国家毒理学研究中心,其中包含规模很大的生物战剂生产基地。俄国人下的功夫更大,储存的生物战剂常常是以百吨计。外界传说萨达姆也在搞这玩意儿,但那家伙一向只是嘴巴功夫利害,不一定真干。”

  而你们是真刀实枪地干了。”

  穆罕默德自得地说:“没错,我们前前后后搞了十五年,可惜用不上了,我们领袖已经下令全部销毁,包括战剂和设施。当然,真的全部销毁未免太可惜,所以我们留了一点种子,想送给用得上它们的人。”

  哈姆扎注视着他膝上的皮箱,笑容似乎有些不屑,有些怀疑。

  尊贵的哈姆扎先生,请务必相信我的诚意。坦率说吧,我这样做,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正如你刚才说的,只有你这边搅得美国人不安生,他才腾不出手来收拾我们。你看,我说得够坦率吧。”

  我相信你的诚意,拿出来吧。”

  穆罕默德打开皮箱,一股白雾弥漫出来。这是个密封很好的冷藏箱,四周是厚厚的绝热材料,但即使如此,在几天的旅途中,箱内的干冰也几乎蒸发完了。残存的干冰中埋着三个密封玻璃瓶。穆罕默德介绍说:“喏,这是三种生物战剂,都是病毒型。解释一下,我们不大喜欢病菌及立克次氏体类生物战剂,像炭疽、鼠疫、肉毒杆菌等,因为每一种病菌都有某种抗生素克星,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哪种病菌有全谱耐受力。而且抗生素作用很快,再加上异教徒国家的卫生体系都十分完善,即使你们能燃起灾疫,他们也能迅速扑灭。病毒相对好多了。我带来的是三种病毒。第一种是拉沙热,很凶险的出血热,至今还没有能抑制它的疫苗。它的唯一缺点是对病毒唑比较敏感,但我们培养的这个菌种已经变异出了足够的耐受力。第二种是埃博拉,是更为凶险的出血热,可通过空气和接触传播,目前也没有疫苗,没有任何医疗办法,死亡率可达90%以上。它的缺点是传染力不够强。第三种是天花,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它传染力极强,致死率高,在历史上,它杀死的人比其它任何疫病都多,可以说它是人类的第一大凶神。缺点是医学界对它的研究比较透,有强有力的疫苗。不过,自从1978年世界上停止接种牛痘后,人们对它的特异免疫力已经全丧失了,现存的疫苗根本不够应付一场大规模爆发。我给你的菌种很凶猛,足以抗得住现有的医疗手段,杀死一两百万人。”

  他合上箱盖递过去:“至于究竟选用哪种,或者三种都用,你们自己决定吧。”

  哈姆扎身后的年轻人过来,接过箱子,问了一句:“请问,你本人也参与这项研究了?”

  对,我参与了,顺便说一句,我也是在美国完成的学业,是在加洲大学医学院。你可以想象出来,接到销毁命令时我是多么心疼。噢,对了,我忘记说一件事。”他又要回箱子,打开,在箱角处摸出一个丝绒袋子,“这里是800粒南非钻石,都是质量很好的白钻。克拉数都不大,这是为了方便你们在黑市换成现金。它们的总价值在8000万美元以上,即使在黑市出手,至少也能值6000万。这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算是给你们的生物战馈赠一点启动资金吧。”

  他解开袋子摸出两粒,“我还有一点个人请求。前天在康蒂瓦尔关隘出了个事故,这个箱子曾落入悬崖中,是那位叫塔马拉的向导把它抢救出来。我想用这两粒钻石表示对他的谢意。”

  哈姆扎和年轻人都沉默着,弄得他有点尴尬。哈姆扎是被他馈赠钻石时居高临下的表情惹恼了,冷淡地沉默一会儿,示意年轻人把矮个儿向导喊进来。塔马拉进来了,疑问地看看哈姆扎,再看看客人。穆罕默德把钻石递过去,重复了刚才的话。按他的想法,这位向导肯定很庆幸吧,片刻的善行换来了20万美元的奖赏,够他一辈子享用不完。但矮个子摇摇头,平淡地说:“我用不上这玩意儿。美国佬很快要开战,说不准哪天我就会升天的。”

  穆罕默德没想到会遭拒绝,右手托着那两粒钻石窘在那儿,给也不是,收也不是。哈姆扎满意地点点头,很高兴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吃一次瘪。向导扭头走了,哈姆扎回头对客人说:“这些钻石我收下了,谢谢你们的慷慨。特别是,我知道你们手头肯定不宽裕,马上要向异教徒支付巨额空难赔偿金,27亿美元啊。”

  穆罕默德听出话中的冷嘲,更加尴尬。哈姆扎说:“两样礼物我都收下,当然,这绝不是你对我们的施舍,我把它看成是你们托我代交的‘天课’。你放心,对你的这趟行程我们会绝对保密。明天我仍派这两人送你走,送到巴基斯坦的齐特拉里。”他微微一笑,“你这十天内受苦了,好在你马上就要脱离苦海,那时你尽可找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找几个漂亮娘儿们,好好找补一下。你去吧,让向导带你去休息。”

  这句告别辞也很难说是善意的,两人甚至没有起身送别的意思。穆罕默德没想到自己如此辛苦地跑这一趟,最终落得这样的冷遇,苦笑着,尴尬地出去了。后边的哈姆扎目送他离开,良久才轻蔑地说:“小丑。”

  这个叫齐亚·巴兹的年轻人没说话,把三个密封玻璃管小心地移到新的冷藏箱中,用干冰埋好。外面响起悠长的喊声,是宣礼员召唤做昏礼。两人出去,同众人一起向麦加方向行了三拜礼,那位穆罕默德也夹在行昏礼的人群中,不过两人都没理他。回到小山洞,哈姆扎说:“巴兹,你对这个礼物有什么看法?”

  齐亚回答:“那家伙说得不错,生物战剂的威力非常大,绝不亚于核弹。二战中和二战后各国都没使用它,或者说没有大规模使用它,只是因为投鼠忌器,担心对方用同样手段反击。这个担心对圣战者是不存在的,所以,它确实是圣战者最完美的武器。”

  哈姆扎盘腿坐在草垫上,沉默一会儿,沉重地说:“你带着病毒走吧,钻石也全部带上。眼下的局势就不用我说了,非常凶险,东边的巴基斯坦总理已经向美国佬屈膝,封锁了巴阿边界;西边的奥马尔说不定也会在最后一刻投降,把咱们送给美国佬当圣诞礼物。即使奥马尔不变心,指望塔利班的步枪也绝对抵挡不住西方的精准炸弹。说不定我啥时候就会升天,或者逃离这儿,与你失去联系。所以,你不要等这边的命令,我把这件事全部交你负责,由你单独去组织和实施。好好干,把异教徒杀死一百万,一千万,为死去的圣战者复仇!也为我的双手和左眼报仇。你一定会成功的,巴兹,我信得过你。”

  齐亚巴兹平静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哈姆扎微笑着,用他的独眼看这个年轻人。他认识巴兹已经五年了,那年他去阿富汗靠近贾拉拉巴德的达伦塔训练营,见到那一届学生中有三个西方人,其中两个英国人,一个美国人就是这个巴兹。三人都是在校大学生,祖籍都在巴阿边境,比如巴兹的祖父就是一个著名的普什图族长老;但这三人的家庭已经在西方定居两代,完全西方化了。这次是在暑假期间回国探亲,被亲戚们送进这个训练营。当时哈姆扎并不看好这仨满身西方名牌服装、爱嚼口香糖的年轻人,但他们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营生活后,确实成了坚定的圣战者。他们非常狂热地学习各种武器,从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到防空导弹;尤其是学习配制炸药,睡梦中都在背诵黑炸药、黄炸药、旋风炸药和塑胶炸药的配方,学会使用染发剂、咖啡、盐、樟脑球、电池、火柴、颜料甚至自己的尿来配制炸药。这种突然的转变――从西方嬉皮士到圣战者――令人不可思议,只能说他们的血管里天生流的是圣战者的血液吧。其中两个英国人后来参加了伦敦地铁爆炸案,成了殉难的烈士,那是后话了。这位巴兹也不错,几天前,哈姆扎给远在美国的他发了一封电邮,他立即不顾危险应召而来,来到这个即将炸弹横飞的凶险之地。单凭这一点,哈姆扎就完全信任他。哈姆扎说:“你明天就走,也经巴基斯坦回国。巴方对边境的封锁虽然锁不住咱们,但时间拖长了,可能会越来越难通过。你是不是直接回美国?这个箱子你要想办法,美国对来自巴阿两国的入境者检查特别严。”

  你放心,我有办法,我已经考虑成熟了。”

  再见,我的孩子,真主保佑你。”哈姆扎起身同巴兹拥抱,吻了他的面颊,把他送出山洞。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一行四人离开了这个山洞,前面是两个向导,蒙着眼睛的穆罕默德骑在瘦马上,后边是年轻的齐亚巴兹,那个冷藏箱装在背囊里。冬日微薄的阳光洒在崎岖荒凉的山路上,那便是巴兹今后的人生之路。

  第五章秘密实验室

  8.生物实验室

  中国南阳市新野县

  小金是县政府招商局局长,两天前忽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这个电话让金局长既喜出望外又颇有疑虑。那位梅茵女士自称是美籍华人,目前在武汉病毒所郑店实验室筹建处做外籍专家。她的美国父亲想在中国投资,建一个高科技的生物工厂,第一期投资大约为1000万美元,土地成本和人力成本要尽量低。她觉得新野县比较合适,就冒昧地查114打了这个电话。金局长立即开动三寸不烂之舌,大讲一番南阳市的各种政策如何优惠,特别是对中外合资企业。梅女士对他的介绍很感兴趣,说最近就来实地考察。

  想不到梅女士说干就干,今天客人已经不请自来了,小金把电话打到县长家,匆匆做了汇报,也解释了此前没汇报的心病,怕遇到假菩萨,他们就碰到几个台湾商人来骗吃骗喝,嘴一抹就走了,再无下文。思想很开放,对引外资有浓厚兴趣的刘县长很干脆,说:“我马上把车派过去,中午我和何书记出面招待。小金你别有顾虑,全当这是个真菩萨,该咋敬香就咋敬。咱们宁可再被闪几回,被人当傻瓜玩,也不能把真财神错过。”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小金胆子大多了。十分钟后,县小车队的王师傅开着县里最好的蓝鸟车来了,他们火速赶到县城外约定的地方,不久一辆普桑开过来,停下,一位漂亮女士下车走过来,含笑问:“是金局长吧。”

  这位女士30多岁,穿一件米色风衣,披肩发,身材窈窕,银灰色高领毛衣紧紧裹住高耸的胸脯,项间带着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小金忙迎上去握手:“欢迎欢迎,只是你通知得太仓促了,刘县长来不及到这儿亲迎,他在县招待所等你。你先去那儿休息一会儿,中午他和何书记宴请。”

  梅茵笑着说:“谢谢主人的盛情,不过宴请就免了,咱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个废弃农场看看。”

  小金再三劝说,梅茵执意不听,他只好用手机通知县长取消宴请。梅茵又说,你带来的蓝鸟请回吧,坐我的车去就行。小金拗不过他,让王师傅走了。临走时王师傅朝小金使了个眼色,小金知道他的意思:看来人的架势,年纪轻轻的,一口普通话比中国人还地道;电影里这种年轻漂亮姑娘都是当小秘的,跟在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老板身后。现在由她来唱主角,咋看咋不像。特别是开着一辆低档次普桑车,不像是美国来的大财主吧。不过小金倒没有王师傅那样势利,他想兴许是真人不露相呢。

  临上车他客气了一句:“梅女士从武汉一路开来太辛苦了,按说该叫王司机留下来开车的。”

梅茵误解了他的话意,爽快地说:“那你来开吧,反正你的路熟。”

  小金红着脸说:“我还没考驾照。”

  梅茵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累,你给我指路就行。”

  汽车折返头向南开去。开了没多久,碰到一段坏路,普桑车尽量放慢速度,还是被颠得上上下下。小金难为情地解释说,坏路只有这两公里,过了这段就是新修的柏油路,而且这段坏路也马上要动工改造了。心里暗自骂公路局,要是因为这两公里搓板路把一个大财主颠走,他非把公路局长阉了不可。好在很快交上新路,路面平平展展,新铺的柏油的黑色还没怎么变淡。这段路的显著特点是车辆很少,基本没有汽车,偶尔有一辆拖拉机开过。不少老乡在路上晒花生,把路面截得一段一段,不过留下的半边公路也足够小车高速驰骋。这条路是上一任齐局长努力争取到的,名义上是要加强与湖北的商贸往来,实际主要就是为了他那个开发区,后来开发区没办成,这条路也基本闲置,为此老齐几乎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梅茵把车开得飞快,兴致勃勃地说:“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最爽!”

  那会儿小金暗暗感激前任局长为他留下一个好礼物。另一个心思就是:回去后赶紧学驾照,哪怕是自己掏腰包也要学,绝不能再在类似场合掉面子了。

  半个小时后到了那个废农场,一大片空地,中间有几幢房子,从远处就能看见它们缺门少窗,屋墙也快倒塌了。远处有一片比较大比较整齐的建筑,围墙上刷着农村常见的标语:“一握农行手,永远是朋友”;“只生一个好,政府养你老”。小金介绍说:“这儿原是一个知青农场,有千把亩地。知青全部返城后,这片地几经易手,办过养鸡厂,挖过养鱼池,后来办了开发区,没办成,最后又租给私人了。”

  梅茵问:“如果全买下来,地价大致是多少?”

  大概是一亩地800元吧。”又赶紧说,“地价的事好说,我一定为你争取到最优惠的价钱。”

  多谢啦。”

  其实小金所说的地价之低已经令梅茵咋舌了。她又问了此地的平均工资水平,也是低得不可思议。又问了办厂的其它条件,基本满意。公路已经通到地边,自来水只能靠自己打井,这两项就不用说了,用电方面,上一任齐局长已经把线路拉到这儿,有一个200千伏安的变压器,基本闲置着,接上线就能用。这儿的唯一缺点是太偏僻,位于两省交界,公路到这儿便断了,因资金问题没能与湖北修通,成了个盲肠。原来招商不成功,这是主要原因,小金担心这一点同样会使梅茵却步,他不知道,这儿的偏僻恰恰是梅茵看中的主要原因,否则她就在武汉附近找地方了。

  他们在地里转了转,刚刨过的花生地十分松软,刚下过一场雨,地里没有刨净的花生又钻出了嫩芽。凹地的苇子长得十分稠密,白色的苇穗浩浩荡荡,显得热烈而奔放。梅茵很喜欢这一片田原景色,掏出数码相机,以苇丛、空地和野花为背景,让小金为她照了十几张照片。

  随后,他们打道回县城。那边梅茵在倒车,这边小金立即给县长打电话,让他把各局的头头集合起来,今晚就要把大盘子敲定。电话那边,县长的兴奋也不亚于小金,连声说:“好!好!小金你干得漂亮!”

  他们赶到县里,县里头头脑脑们已经齐齐候在招待所了。梅茵的助理薛愈从武汉紧赶慢赶来到县城,协助梅茵谈判。往下的洽谈非常顺利,因为双方都是高姿态,县里用足了对外资企业的优惠条件,梅茵这边则放弃技术股的权益。到晚上10点时基本盘子已经敲定。只有环保局长还有疑虑:“你们说培养病毒,咋样保证不发生病毒泄露?”

  薛愈解释道:“梅董事长说了,这儿只生产动物细胞,再卖给用得着的单位,比如武汉病毒研究所,让他们去培养病毒;或者卖给疫苗生产厂去生产疫苗。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厂的生产环节中根本和病毒不搭界,不存在病毒泄露问题。”

  环保局长脸红了,忙自嘲道:“外行了,外行了。”

  梅茵的这对工厂提高生产率非常关键。”

  金县长仔细看看薛愈:“你学的什么专业?我看你对专业很熟悉。”

  薛愈说:“我本人是学疫苗制造的。梅老师建议我读博后来这儿,管理我们即将要成立的生物制药合资公司。”

  梅茵说:"这是我们未来合资公司的总经理,以后一切具体事宜,全权委托他。"

  金县长说:“我代表新野县欢迎你。生活上有啥困难尽管来找我,哪怕是想找媳妇我都可以代劳。”他笑着说,又补充一句,“就算我离开新野,也没关系的,尽管去南阳找我。”

  好的,我先谢谢啦。”

  梅茵提供了义父的授权书,并以沃尔特狄克森的名义在投资意向书上签了字。她想,义父决定在中国办厂确实是英明的决定,中国人的思想和中国的法规相对来说都简单得多,比如说,这会儿没有任何人想到或提到,这个工厂的产品中将包括转基因细胞,而转基因生物制品的生产应该有严格的审批。当然,所谓转基因产品可能给人类未来造成某种威胁,那只是理论上、甚至是哲理层面上的担忧,并没有实际的例证。义父一向认为,这些哲理层面的担忧并非不需要,问题是,科学家不光需要坐而论道,还应该有果断的行动。

  而在中国,行动的难度被大大简化了。

  十年前,凯西·梅在美国读完硕士后,义父劝她回中国发展,他认为“生物科学的未来在中国”,因为“集体主义价值观的中国社会,比起崇尚个人主义的西方社会,更符合上帝的本意”。他认为,在中国推行他的一套想法,或者说推行《十字》组织的教义,基本没有伦理方面的干扰,阻力会小得多。今天的顺利签约看来就是好兆头。

  书记县长的宴请一直拖到晚上10点,即意向书签字后才举行。梅茵一再声明不会喝酒,但敬酒人的种种理由简直无法推辞,后来多亏小金和小孙代喝,才没被灌趴下。晚上回到宾馆里,醉意陶然的梅茵立即打了国际长途,向远在美国的义父汇报了工作的进展,义父也很高兴。

  第二天早上七点,梅茵敲开薛愈住的的房间,对他说:“我要走了,到南阳市有别的事。这儿一切由你全权操办,解决不了的再找我。一会儿小金来了你代我说一声,我就不与他们告别了。”

  薛愈知道县里已经安排了后续的日程,包括四大家(县委、政府、人大、政协)还有工商联及招商局的轮流宴请,及游玩附近的名胜。这是地方的惯例,非如此不能表达盛情。她这么悄悄溜走,刘县长非把小金骂得狗血淋头。不过他知道梅茵是有意躲避这种场合,便什么也没说,点头答应。趁梅茵倒车和热车的功夫,他跑到宾馆食堂端来一碗豆浆,几个豆沙包子。梅茵站车门边把豆浆喝完,包子扔车上,开车走了。

  8.梅小雪

  中国南阳市

  梅茵要赶到南阳去考察“圣心孤儿院”的筹办。南阳市有个基督教福音堂,刚刚迁到新址,老房子空着。梅茵想在这儿办一所孤儿院,已经来商谈过两次,市民政局和基督教三自委员会都很赞成。福音堂里原来干杂活的两个女信徒,刘妈和陈妈,愿意留下来当“妈妈”。市里距新野县城60公里,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福音堂位于老城区,道路狭窄,路旁满是小摊小贩,梅茵鸣着喇叭,倒了几把,才把车开进去。房子已经重新粉刷,尖顶上那个拉丁式十字架也刷了漆。房间打扫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摆着小床,堆着各种玩具。这些花费梅茵没用义父一分钱,全是用她本人的工资支付的。

  听见汽车声,刘妈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梅院长你来啦!你看咱孤儿院还没正式开张,就有人把孩子送来了。是个女婴,身体没毛病,可漂亮啦。”

  真的?让我看看。”

  陈妈正在屋里用奶瓶喂女婴。女婴吃饱了,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追大人。真的非常漂亮,皮肤白,大眼睛,看样子刚过满月。陈妈也说:

  俺们仔细检查过,身上肯定没残疾。这么漂亮的女孩,又没残疾,当爹妈的咋能狠心扔掉呢。”

  当然原因很清楚:重男轻女。因为有独生子女政策,很多老思想的人把头生女婴偷偷扔掉,以便再生个男娃儿。梅茵把孩子抱起来,孩子用黑亮的眼睛直盯着她,小手触到了梅茵的手指就紧紧抓住不丢,让梅茵心里痒酥酥的。梅茵逗着她的小脸蛋,问刘妈:“怎么送来的?”

  深夜送来的,放在咱们大门口。孩子把襁袍蹬开了,等俺们听见哭声赶去,见她光光的身子,四条腿乱弹蹬,不知道冻了多长时间。万幸没冻出个感冒肺炎,这小妮子真皮实,命大。”

  这句话恰好击中了梅茵的记忆开关,梅茵愣住了,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冰天雪地,一对两三岁的男孩女孩早上从热被窝里出来,光身子跑到院里雪地中打雪仗,大人们习以为常,只是随便骂一声:小挨刀的,穿了衣服再去疯!这个场景并不是她的回忆,是义父告诉她的。那一年,在哈尔滨平房地区(即日本731部队原来的所在地),有一个鼠疫病人的老坟被无意挖开,引发一场鼠疫,所幸很快被扑灭。但小梅茵的父母不幸都死于灾疫,邻居暂时收养了她。穷人命贱,身子骨泼实,成了孤儿的她不知道悲痛,仍和邻居的小哥哥在雪地里光着屁股疯闹。那时义父作为国际卫生组织的专家来帮助扑灭灾疫,偶然看到了这个场景。义父说,他当时立即被震撼了!一个穷人孩子强悍的生命力,和她在灾难中懵懂的快乐,这些形成了强烈的撞击。从那一眼起,他就决定收养这个孤儿,只是因为中国随之就开始了文化革命,一个美国人想收养中国孤儿有很多说不出口的禁忌,一直磨到八年后,即她十岁时,才真正办好收养手续。

  这会儿想起义父说的场景,她好像亲眼看见了这个女婴在昨夜的情景:光着身子,在寒风中弹动四肢,大声哭喊。这和自己小时的命运何其相似!一时间她愣了,心中很深的地方隐隐作疼。

  陈妈把她从愣神中唤过来。陈妈说,这孩子身上没留名姓,梅院长你给她起个名吧。梅茵眼前还闪着那片雪地,说:“就叫小雪吧。至于姓――姓梅吧,叫梅小雪。”

  多好听的名字。梅小雪,梅小雪,你有名字啦!”陈妈用指头点着囡囡的小肚肚,小雪咯咯地笑了。晚上,梅茵在这儿办了一桌便宴,庆贺孤儿院的正式开张。席上只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婴儿,虽然梅小雪还不会吃喝,但她无疑是席上最重要的客人,三个大人争着抱她,逗她,她也很给面子,一直咯咯地笑着,到席终也没睡。就这样,这个叫梅小雪的弃婴成了圣心孤儿院的第一个正式成员。

  第五章恐怖组织的生物战剂基地

  9.三个阿拉伯人

  美国爱达荷州佩埃特国家森林

  这是血与火的2001年,世贸大楼上的烈火刚刚熄灭,黑烟尚未散尽,美国人像是经历了一次重生,开始用一种新的、痛楚迷茫的新眼光来看这个不再安全的世界。美国西北部的佩特埃国家森林也燃起一场大火,不过纵火者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大自然本身。佩埃特国家森林管理处没有派消防员和消防飞机,大火烧了一星期后自然熄灭了。火势熄灭后的第二天,森林管理处的管理员萨姆霍斯科克和科尔奈尔大学的地质学家布鲁斯马拉穆德结伴进山。

  他们进入深山区时碰上一辆福特厢式汽车,那会儿福特车正在降速,准备拐向一条小路。萨姆和布鲁斯在超车时也降了速,热情地问好。那边开车的男人扬扬手,回了问候,但没有停下来攀谈,很快把车拐过去了。福特车后车窗开着,后座上的两人没有一点儿反应,表情显得呆板僵硬。萨姆多少有点奇怪,这一带已经是深山,路上车辆很少,偶尔碰上同伴,都会停车寒喧一会儿的,那辆车的反应不大符合常情。布鲁斯猜测说:“后座上那两位可能是外国人,不懂英语吧。你看这三个人都留着大胡子,像是穆斯林。”

  萨姆说:“他们拐去的那条小路只通向一个小农场,农场主是我的老友莫雷恩,不知道这仨人找老莫雷恩有什么事?”

  忙完了山上的活,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下山,坐上停在山下的汽车返回。快到那条小路时,萨姆提议到莫雷恩的农场去一趟,每次进山他都要去拜访的。他们远远看见,早上见过的福特车这会儿停在小路路口处,三个乘客这会儿俯在地上,向东南方向做礼拜,拜了三次,布鲁斯知道这是穆斯林的昏礼。这么说,第一次邂逅时他猜测三人是穆斯林,是猜对了。萨姆放慢车速,一方面是准备拐弯,另外他觉得从礼节上应该和那三人攀谈几句。但那三人虽然看到了来车,并没有攀谈的意思,很快结束礼拜,上车,迎面开过来。两车交会时,仍是开车那人扬了扬手,其它两人仍然拘谨僵硬,像泥胎一样死相。会车之后萨姆说:“你可能猜对了,看这俩人的神态,可能真的是来美国不久的外国人,还没学会咱们的社交礼仪呢。”

  听见汽车声,老莫雷恩夫妇高兴地迎出来,与两人拥抱。萨姆先说明: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只能稍事停留,莫雷恩坚决地说:“马上就走?不行,绝对不行。今晚一定在这儿吃饭,而且晚上也要住到这儿,明早再走。萨姆,这是最后一次在这儿接待你,我已经把农场卖掉了。”

  是吗?卖给谁?”

  你们应该碰到的,刚刚从这儿离开,是那辆厢式福特车。”

  那三个穆斯林?他们是不是外国人?”

  对,他们都是穆斯林。签买卖合约的那个齐亚巴兹是美国人,就在本州的爱达荷大学工作。其它俩人是刚从中亚某个国家移民来的,还不会说英语。”

  萨姆回头问布鲁斯:“你是否介意在这儿留宿?”

  布鲁斯随和地说:“随你吧,我明天反正没什么急事。”

  老莫雷恩很高兴,让妻子快点准备晚饭,他带着两人参观农场。农场不大,有70英亩土地。院里堆着一些农业机械,像手扶拖拉机、除草机、收割机等,都比较陈旧。畜圈里养着牛和美洲驼,大约有50头。房屋不少,其中很多是简易的温室,里边种着草菇、香菇等菌类。莫雷恩留恋地说:“自打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个农场,我已经待弄了45年,真舍不得同它分手。可是我支撑不下去了。农场规模太小,位置也太偏,无法与大农场抗衡。我和南茜也都老啦,干不动农活了。”他叹息着说,“农场已经连续三年亏损,真的撑不下去了。”

  萨姆安慰他:“能把农场顺利出手是件好事,拿上这笔钱回城里安享晚年吧。卖了多少钱?”

  卖了个好价钱,68万,我原来估计能卖到60万就不错了。68万够我俩在城郊买一所不错的房子。”

  好嘛,快点把新居安置好,我去祝贺乔迁之喜。”

  主妇用铃声通知他们回来吃饭。晚餐上主宾谈兴很浓,只有布鲁斯默默想着心事,不大参加谈话。女主人心细,首先发现了他的心神不宁,关心地问:“马拉穆德先生,今晚临时决定在这里留宿,家里没有什么急事吧。”

  布鲁斯连忙否认:“啊,没有,没有。”他看看大家,“不过今晚我确实有心事。是这样的,我对今天买农场的三个人有怀疑。”说这话时他颇有点难为情,“我原不想说,怕说出来,你们会把我当成极端民族主义者或基督教狂热分子。不过我还是说出来吧。莫雷恩先生,你说你的农场一直亏损,而这次卖了个好价钱?”

  是的。那三个人基本没有讨价。我也有些奇怪,在交谈中他们并不关心农场的经营状况,只打听农场的周边环境和房间的数量。”

  我很奇怪,他们干嘛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买农场?”

  我登过广告,他们看到了,可是――这儿确实太偏僻,一般人不会来这儿买农场的。”

  布鲁斯沉吟一会儿:“我想你们都应该见过两则报道:撞世贸大楼的恐怖分子竟然是在美国学的飞机驾驶。他们甚至不愿麻烦学习起飞和降落,而提出只学中途驾驶――打算中途劫机并撞击大楼的人用不着起飞和降落!当时教练觉得可疑,向FBI反映过,可惜,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还有一则报道,另一伙恐怖分子在美国租了一个农场,为美国国内的恐怖分子办训练班,农场内甚至公然立着明显是西方人的人头靶。”

  大家都沉默了,他们都见过这两则报道。布鲁斯说:“我非常珍视美国式的民主,也打心眼里厌恶向FBI告发邻居和同事。可是――世贸大楼的黑烟还未散尽呢。”

  他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对老莫雷恩夫妇来说,今天的交易很划算,他们只顾高兴了;但这会儿经而鲁斯提醒,两人回忆回忆,那三人是有点儿可疑。尤其是那两个沉默者,他们阴郁僵硬,沉默不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么这会儿该怎么办?老莫雷恩颇为踌躇。这些怀疑并不确凿,主要还是因为布鲁斯说的那一点:他同样打心眼里厌恶向FBI告发邻居。几个人商量一会儿,布鲁斯最后说:“我看这样吧,等到莫雷恩同新主人办交接时,给他们打一个招呼,就说你的老友萨姆霍斯科克进山时经常在这儿落脚,希望他们能继续提供方便。我想,一个热心的农场主肯定不会拒绝帮这个忙。而且他们在这儿人地生疏,能多结识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你们说对不对?他们若是同意,萨姆可以继续留心观察;如果他们拒绝萨姆到农场来,那――就值得怀疑了。”

  大家都说这个方法比较稳妥。莫雷恩说:  等他们来接收时,我一定记着打招呼。萨姆你抽时间多来两次吧。”

  然后他们撇开了这个话题。

  一个星期后,莫雷恩同新主人齐亚巴兹先生办了交接。他恳切希望新主人能继续在这儿招待森林管理处的萨姆霍斯科克,为他的进山提供方便。齐亚巴兹先生愣了一下,有点勉强地答应了。莫雷恩代萨姆向他表示了谢意,并告知了萨姆。几天后,老萨姆虽然没有公务,也特别抽时间来农场一趟。在拐向农场的小路路口新增了一个栅栏,是用原木钉的,做工粗糙。栅栏门上锁着一把老式的号码锁,还挂着一个牌子:

    私人财产请勿入内

  这显然是给萨姆预先备下的礼物。虽然莫雷恩特意交待过,但新主人还是让萨姆吃了一个闭门羹。萨姆冷冷地盯着这个牌子,过了一会儿,掉转车头回城。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FBI派驻伊蒙县的办事处。

  女特工罗莎·班布尔接待了他。她是一个老资格特工,已经在FBI干了25年。她耐心地听着,用微笑鼓励萨姆把话说完,因为她发现,这个“告发者”似乎很难为情,虽然谈了对那个农场的怀疑,但也一再强调自己的证据并不充足。最后罗莎说:“霍斯科克先生,请你放心,我一定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个农场。当然,如果最后证明他们是清白的,那再好没有了。你尽管放心吧。”又说,“不管是什么结论,我都会告诉你的。”

  好的,谢谢,这样我就放心了。”

  回家后,他把有关情况告诉了莫雷恩和布鲁斯,然后就静待班布尔的信。齐亚匆匆离开,去赶下午的班机。  

  10.女特工罗莎

  罗莎接待了霍斯科克先生的第二天,她就到他说的那个小农场秘密查访。她开车到那个路口,栅栏门仍然锁着,罗莎按霍斯科克说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说她是县里的白蚁检查员,要到农场进行检查。电话那边似乎听不懂她的话,操着非常拙劣的英语说:有事请同齐亚·巴兹先生联系,并提供了爱达荷州莫斯科城一个电话号码。她按新号码把电话打过去,对方用非常纯正的美式英语说,他是农场的名义主人,但一直在莫斯科城的爱达荷大学工作。农场里平常只有两个工人,是他在阿富汗的堂兄弟,他说:“我们是911事变后,阿富汗战争前,为逃避战争到美国的。我的伯父,一个普什图族长老,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买下这个农场,以便他俩有碗饭吃。但他们刚来美国,眼下还不会英语,有什么事等我假期回去后再说吧。”

  罗莎坚持一定要进农场检查,那人说你稍等一儿,过了几分钟后回电说:“好,你进去吧。栅栏门上是密码锁,密码219,你自己打开它。有一个人将在农场门口等你,带你到各处检查。如果检查中还需要同他们沟通,请再给我打电话。”

她按对方说的密码打开栅栏锁,驱车来到农场的主场区。一个大约三十六七岁、肤色微黑的中亚人在那里等她,戴着头巾,穿着齐膝的上衣。他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地带上她,去农场各处走。罗莎装模作样地检查白蚁,实则仔细观察着农场内的设施。直到把农场转完,她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地里的玉米长得很茁壮,圈里的奶牛和羊驼哞哞地叫着,温室里培养着食用菌,完全是一个正常农场的情景。场院中,另一个肤色微黑的工人正在学习驾驶拖拉机,技术很不熟练,手忙脚乱,拖拉机开得歪歪扭扭。罗莎打手势让他停下来,爬上去,教了他一会儿。那人开得熟练一点儿了,用生硬的英语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他们回到客厅,这儿布置了一个穆斯林的礼拜堂,地上摆着蒲团,圣坛上方是一弯新月。那位齐亚·巴兹打电话过来,问还有没有需要他沟通的地方。罗莎回答说已经检查完,没有发现白蚁,谢谢你们配合她的工作。那边也说了两句客气话。时间已经到午饭时分,这儿很偏僻,方圆几十英里内没有餐馆,但无论是齐亚或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挽留她,两人沉默不语地送她出了农场大门。

  巡视之后,罗莎基本排除了对这个农场的怀疑。此前这两人拒绝霍斯科克的拜访,虽然看起来不通情理,其实情有可原,两个不会说英语的人,初来乍到,人地生疏,难免有自闭倾向。回家后她又调查了两人来美国的移民手续,手续都合法,是齐亚·巴兹先生在阿富汗战争爆发前,亲自回阿富汗把他俩接来的。齐亚是爱达荷大学生物系一位优秀的病毒学家,阿富汗裔,在美国居住已经两代了。至于霍斯科克的另一项怀疑:购买农场的三个人为什么丝毫不关心农场的经营状况?也比较好解释——齐亚·巴兹先生本人并不精通农场经营,他是遵伯父之名买下这个农场,以便好歹能养住两张嘴,并不以赢利为目的。

  

留言评论
发表评论
全部评论